【蓝莲】——琅琊榜前传（12）【连载】
第七章 心中的圣火
（七）1
当漫山遍野的桃花笼罩了琅琊山的时候，琅琊阁的春天也到来了，喜鹊是第一批登门的吉鸟，飞舞在嫩芽葱绿的枝头，撺掇在洋槐细柳之间，追逐着、嬉闹着，传递着春天的消息。
经过大家将近两个多月的细心呵护，长苏的身体日渐好了起来，绷带越缠越薄，护板越带越轻，眼里和气息上也透出来一些精神，大家的心情便随之轻松明亮了许多。家仆们出出进进有了互相的招呼，卫峥他们脸上也有了笑容，一应包揽了两院中所有的力气活。素谷主最是志得意美，揣着蔺晨给他备的小酒，竟然趁着春色开始在山中寻猎，让还没恢复过来的蔺晨着实羡慕不已，坐立难安。但渐渐的他的注意力又被长苏的变化拽了回来。
此刻长苏躺在床上依旧不能有比较明显的动作，清醒过来的这二十天来，长苏的心情渐渐从一开始活下来的兴奋，跌入了前途未卜的谷底。从来是动如猛虎、静若盘龙的他，如今生生只能忍者整天躺在床上。身不能动，口不能言，一滴水、一粒饭都需要人来喂；翻个身、转下头都需要人来帮，特别是卫峥这些旧部对自己照顾得越仔细，越让长苏觉得自己如同废人一般。看自己被困在这方寸之中，每天被身边爱怜的目光淹没着，让长苏心里有一种比削皮锉骨还耐接受的痛苦。毕竟那削皮锉骨的三天，是自己像个男人一样硬挺过来的，而眼下状态竟然如此，而且还不知将会持续多久？
在蔺阁主这些长辈面前，长苏尽量表现得平静而坚强；在蔺晨面前，他尽量表现得无畏和友善；而在卫峥等旧部在身边的时候，长苏明显开始有些烦躁。他感觉许多事好像都停滞了一样，卫峥他们出出进进总是小心翼翼，从不跟自己提起赤焰的事情，想问问卫峥他们外面有没有什么消息了，多少人逃了出来，聚集了没有？袭绞赤焰军的主谋到底是谁？动机是什么？京城是什么情况？帅府怎么样了？皇帝陛下开始彻查此事了吗？祁王兄为什么没来找他……种种疑问每天反反复复的出现在长苏脑海里，只要他醒过来，就是在想这些问题。可是没有任何答案，确切的说是没有人给他答案。是大家都在有意瞒着自己么，为什么，难道….难道…长苏实在不敢想，不敢想。
尽管长苏极力伪装者自己，但蔺晨已开始察觉长苏把自己的内心封闭在了厚厚的遮掩中。如今荀珍在每次给长苏诊脉后，都让蔺晨也诊一遍，然后将两人的处方核对，再互相切磋。这天蔺晨见荀珍的方剂中比自己多了朱砂等几味药，刚想询问，却见荀珍起身走到屋外，便赶紧跟了出来。
两人站至院中，蔺晨先问：“叔父，这几日长苏脉象弦细，心悸少眠，晚间常有惊悸怔忡的迹象，用朱砂是好，可是此物性寒有毒，长苏如今是否适合？”
荀珍也忧心忡忡：“朱砂质重性寒，但可入心经，重可镇怯；辅以黄连，清心火而除烦，配当归养血，生地滋阴，用甘草调和来标本兼顾，只是确如你说，朱砂不可久用。这心病只怕得心来治。晨儿，这也许才是开始。”看着荀珍满含期待的目光，蔺晨体会着肩上的重担。
（七）2
送走荀珍，蔺晨见长苏已然小睡，便折身来到卫峥的厢房，两人四目相对的坐在床边，蔺晨明确的告诉卫峥，跟他讲一讲当年的林殊，他需要了解林殊的过往。
尽管卫峥不是善于言谈的人，但蔺晨却是探事查情的高手，几个看似不着边际的问题问下来，蔺晨心里又沉了很多，仰面直直的躺到了床上。
“蔺公子，你怎么了，又不舒服了？”卫峥这两个月让蔺晨都吓怕了，虽然近几日已见蔺晨精神恢复了许多，但也清楚知道为了救少帅，眼前这个小少爷已多次伤及根本，此刻一见他这种神情，心里自是十分着急，忙起身想出去叫人。
“卫峥，不用，我没事。”蔺晨叫住了卫峥，可是自己还是躺在床上，一只手攥着拳头压在额头，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，一动不动。
“大爷，这回真碰上大爷了，你大爷的！”蔺晨沉默了许久才嘟囔出这么一句话。
“谁是大爷，蔺公子。”卫峥不解的问着。
“谁也不是！至少你我不是！”蔺晨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自语很是好笑，翻身坐起对着卫峥苦笑了一下：“卫峥，有几个事我想先跟你说一下。”
“敬听派遣。”依旧是军人的风格。
“卫峥，长苏现在白天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多，虽然还不能怎么讲话，但你们这些旧部在他身边的时候对话、做事一定要小心，忧心过重不利于他的身体。”蔺晨示意卫峥做回自己身边，继续说。
“第一、你们在他的面前情绪一定不要低落、或忧虑，保持正常平稳就行，但装高兴很危险。他的身体由我负责，相信我，他会好起来。第二、以前的事情不要主动提起，外面的一切消息，只要是长苏还不知道的，不要跟他吐露半个字，不论他怎么问你们；第三、他的生活起居以后由我来负责，包括洗漱。打理的时候你们不要进屋，日常时你们按正常的军阶习惯跟他接触就行，明白吗。”蔺晨看了眼懵懵懂懂的卫峥，不得不又补充了一句：“长苏现在的心里只怕比身体还脆弱。”卫峥这才恍然大悟。
从厢房回来后，蔺晨站在依旧睡着的长苏床边愣了半天神，他是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了，这个人个性强倒也罢了，自己从小就好斗，盼着有个对手跟自己过过招，可如今这个好对手偏偏落了个这么弱的体质，自己横竖是软硬施展不开了。但最让蔺晨揪心的是近期郭奇带给自己的消息。
一月前郭奇第一次跟自己汇报山外情况的时候，蔺晨就察觉事情不妙，担心内院人多混乱，未敢细问，待身体刚好一点，就急将郭奇叫至前山朱雀堂逐一问询。如今当得知京城血洗东宫、抄斩帅府，定赤焰为叛逆之罪已昭明天下之后，蔺晨更是寝食难安。
他心里没有愤怒，这些年自己见过的、听过的江湖恩怨以及古往今来的权帝之争，早让他无视旁人的生死，只是如今让他痛心疾首的却是床上虚弱的长苏，这个人历经万劫从炼狱中刚刚挺过来的人，将来如何接受这惨绝人寰的打击。这几天长苏的脉象已明显反映出他的焦虑，而他偏偏又是那等聪敏之人，仅仅是隐瞒又如何能为长久之策？这心病如何治，如何解啊！
“爹啊，这回你真是给我带了个大爷回来！我蔺晨给别人治病是要钱，给长苏治病是要命啊！”蔺晨无可奈何的自嘲着：“反正想不出该做什么了，先想想不该做什么吧，首先，是千万不能惹他生气。嗨，这跟没说一样！”
长苏在傍晚的时候睡醒了，第一眼看到的依旧是蔺晨，依旧对视着蔺晨微笑了一下。“屋里的味道好闻么？”蔺晨笑着问着长苏，经蔺晨这一提醒，长苏才闻出屋内有一种淡淡的草香味，透着一种清雅，比连日来浓烈的药膏味好闻许多。
“这是什么味？”
(写在本文前面的一些话：
亲爱的各层朋友们，好久忙着写字码文，没有跟大家互动沟通了，在楼主和大家鼓励下写的文章，原本是一只窜起的火苗，结果如今已成了心中的火种，每天在心中荡漾，让我恍如隔世一般。
我心中的长苏和蔺晨跟电视剧中的略有区别，主要因为年龄和阅历不同；14年前的少年长苏，刚刚经历的惨烈的变故，一下从万人瞩目的阳光少年变成这躺在床上气力衰弱，容颜尽毁（烧伤不是那么容易好的）、生活无法自理的一个人，他的心境该是如何不堪。对于他来讲，削皮锉骨的痛苦可以刚强的支撑下来，但后续如此漫长的病榻衰卧怕是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。毕竟自小就是高高的生活在塔尖上的人，曾经如此自负骄狂、健硕强壮，而如今身体如此衰弱，自己忍受倒还罢了，关键是七万人的雪冤之路自己又如何完成！这只怕是压在长苏身上最重的大山了。这一天天的煎熬，会让长苏的心情随时变化，或恼、或怒、或哀、或烦躁、变换不定。
而14年前的蔺晨，还不像后来电视剧中那样跟长苏游刃有余。毕竟当年也是一个少年，而且是个潇洒飞扬的少年，他精力充沛、聪明绝顶、过目不忘、任性顽劣。他的心永远是开放的，目光永远是远望的，做事永远是随性来，尽兴便去，当琅琊山水珍禽已被他赏遍之后，便开始独创江湖、冷眼人间了。我估计每年可能只有几天能跟家里住一下了。最后老阁主不得不用琅琊阁收收他的心。
长苏的到来对蔺晨来讲纯属意外，但也许就是这个意外的同龄人不一样的人生和境遇让蔺晨静了下来。蔺晨虽然性格跳拓，但从不是一个不知道责任和担当的人，只是以往的事情对他来讲太简单，不值得他用思考来应对。但长苏的遭遇和决心，以及蔺晨已调查出来的情况，让他决定此生认真的对待一次，而这份坚持会随着对长苏的不断了解和自己的不断付出，越来越坚定。
蔺晨是个及聪明之人，这份聪明除了个人素质之外，更表现在他敏锐的洞察力和睿智的分析判断上，更在于他的豁达、自信和重义，更在于他做事情的无欲去求。作为同龄人，他理解长苏的决心；而作为医生，他更清楚长苏的处境和去路的艰辛，更知道平静而快乐的心情和环境对长苏的重要；而作为天地男儿，他更清楚自己的责任和担当。
因此他在长苏面前收去自己所有的锋芒，去包容和温润长苏敏感脆弱的神经；他会采取润物无声的办法，慢慢的为长苏构置一份平静亲和的日常。他去付出，但不让长苏感到亏欠；他去忍受，但不让长苏后悔对自己刺伤；他去承担戏耍，只为长苏那一闪即逝的玩性能快乐一下他沉重的心灵；他去娓娓评述，只为让长苏能顿悟、能坚持、能体会、能拥有幻想饱含希望.......
但毕竟是两个不同经历的人，他们有快乐也有冲突，结果大家当然明了，蔺晨自是一忍再让！而长苏也会渐渐磨去原来的棱角，学会接受现实，用目前能拥有的一切来博弈人生。
蔺晨不会让自己的心灵与长苏靠得太近，两个绝顶聪明的人都明白这一点，距离能让他们保持理智、清醒、尊重和欣赏。（因此他们绝不可能CP。）
日子毕竟得一天一天过，平淡但持久，不会总是惊涛骇浪，因此我后面的故事也会平淡很多，不像前几篇那样揪心虐人了，呵呵。但我依旧是认真的写，写环境、写风景、写过往。通过文字尽量展现他们如何一步步走来，同时也将我对生活的一些理解看法加入其中。（文笔描绘不足只好大家脑补去了）。只希望这些文字能象午后的红茶，润一下那嘴、那心、那梦、那思想......
欢迎大家的评论，你们的观点是对我的感染。在此谢过！
下面开始正文......................
（七）3
“五加皮，味道不错吧，有人拿他泡茶、有人拿他泡酒，今儿个咱们拿它泡澡！”
泡澡，长苏一听这词先是一惊。是啊，这么多天，自己只怕都淹在药膏中了，但凡要是能动一下，他都想把身上的绑带扯干净。别说泡澡了，连换药时从身上冲过去的水都让长苏感到渴望。可是自己一动不能动，如何泡澡？
蔺晨看出长苏脑子里开始猜测，心里很是高兴，只要他别一睁眼就想着赤焰的事情就好办。“我出题，你来猜，看看能猜对几个。”蔺晨边说边起身开始准备。
天还没有全黑，屋里却只有远处书桌上一盏灯烛亮着，长苏见房门已经关上，室内只有蔺晨和蔺安，猜想不会再有人能进来了，心里的紧张感到有点减轻。
通过这些天的照顾，长苏心里比较亲近这个和善的蔺安叔，每次给自己包扎时，脆弱的部位都是蔺安叔亲自上手，脸上总是带着慈爱，动作那样轻柔，透着温暖， 能让长苏想起府里的十三叔，想起他手把手教自己弹琴的样子。
“嗨，脑子又走思了吧，看看这大木盆，猜猜需要几桶水装满，用手比划一下。”蔺晨边拢旺屋里一个个火盆，边问着长苏。
长苏这才注意到一个一人多长的长形大木盘已摆在床前的，心里估计了一下尺寸，用手指先比划了一个一，又合了合拳算是零吧。
“十桶，呵呵，一会儿你负责数数啊。然后第二个问题，你是如何进入木盆。我可抱不动你啊，谁让你跟我一样高呢！”蔺晨借着问。
长苏抬眼看了一下床上吊着的板架，算是回答了。
“你小子还真聪明。”蔺晨一脸的赞赏。
“第三个问题......哦，我还没想出来！一会儿在问你，先来数数，用右手，左手让你自己挡着呢，我看不见。”长苏算是服了蔺晨，整个一个话痨，话都没想好就往外说。
蔺晨把外衣扔到一边，一身短衣襟在屋里窜来窜去的一桶一桶的往木盆里倒水，倒到第九桶的时候木盆才满至七分，但蔺晨就是不倒了，一脸得意的看着长苏：“只用九桶，别瞪我，桶在我手里，倒多少我做主！”
“无赖！”长苏心里暗骂，但并不生气，这些天蔺晨人前人后两张皮的样子，还真能给自己解闷。
蔺安抬过一桶煮好的药汤，边倒进盆内边说：“这桶算么！”
“嗨，叔，你算谁的人啊，怎么替他说话！”蔺晨叉着腰嚷嚷着。长苏心里好笑，忽发现蔺晨着急的样子十分养眼，便歪了歪头看过去。
“快点吧，一会儿水就凉了！”蔺安也不理蔺晨的嗔怪，边催促边把板架放下了。爷俩熟练的配合着，将长苏身上的护具和绷带解开，摇着板架将长苏的身体稳稳的浸在了温暖的水中。
一股荡然心脾的舒服让长苏禁不住闭上了眼睛，这是自己第一次以这种方式洗浴了。从记事起，自己就一年四季只愿意在河里洗澡，跟景琰一起带着景睿、带着豫津。他们不放过身边的每一条河流，那是少年们最快乐的游戏，宽阔松软的河床、平缓清澈的河水，晴朗辽阔的天空，寂静郁郁的松林。远离了都城的嘈杂、甩掉了长辈们的监控，少年们像脱了缰的野马，尽情在水里嬉闹着、追逐着。比赛者谁能游得最远，谁摸得鱼最大，谁击打的浪花最高，谁挑战的漩涡最险。而如今自己却只能静静的躺在这木盆里了。
“哎、哎、哎！收收心，别总想几年前的事，先想想几天前的事。今天比昨天强吧，你这样咬牙跺脚的一路走来，不是仅仅为了追忆当年吧。只要一天比一天好，就要高兴才对，往前看，过山过水总是要过的，这才应是你的个性。”蔺晨不紧不慢的几句话点醒了长苏，是啊，自己为什么选择活着，而活着不是为了自爱自怜的。
“来，在水里试着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脚，慢着点，以能承受的酸痛为限度。”蔺晨吩咐着，同时将自己的双手探入水中，逐一捋过长苏的每一个关节，感受长苏骨骼的恢复情况和肌肉的松紧程度。板架一直在木盆中稳稳的托着长苏的身体，借着水的浮力，长苏觉得身体不再那么笨重，于是试着抬抬手，蹬一蹬腿，温暖的水缓解了身上的酸痛，再借着蔺晨双手传递过来的力量，长苏竟然能弯起臂肘和膝盖，这让长苏一扫近来心中的阴霾，欣喜异常。蔺晨看着长苏舒展开的眉头，心里大喜，竟吹起了欢快的口哨，好久没有这种心情了。
过了一炷香的功夫，蔺晨感觉到盆里的水有点凉了，停下手问长苏：“第三个问题，怎么换水？”然后一脸坏笑的瞅着长苏，笑得长苏直愣神，忽然感觉到蔺晨的双手在自己身下摸索着什么，难道他要把自己抱出来，长苏满脸滚烫，即便屋里灯光昏暗，还有水雾升腾弥漫，长苏此刻仍是非常紧张，身体极力的躲避着蔺晨伸过来的手，情急之下挤出几个字：“等等，千万别动我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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