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喜丸子就酱肉

【蓝莲】——琅琊榜前传(13)【连载】

(七)4

“呵呵,终于说整话了。”蔺晨话是说出来了,可人却被长苏的窘态逗得趴在盆边上笑得直不起腰来,好半天才缓过了一口气:“长苏,让你说句整话真难哪,这两个月就蹦单字了,整天让我连猜带蒙的,还以为把你下巴装歪了呢,早知道这办法能让你说话,我早就把你扔盆里了!”长苏听得是一脸的无奈。

“猜不出来了吧!放心,不会把你提溜出来晾着的!”蔺晨说着伸手在长苏身下一拔,拽起一个活塞,然后冲着门外高喊着:“放水了!”

“接着呢!”随门外卫峥的回应一起传来的还有木桶移动的声音,长苏感觉到水从盆底流出,可是这样放水,屋里还不得发河,人还等在门外干什么?

正在纳闷,只见蔺安举着桌上的蜡烛过来,借着烛光,长苏才发现从盆底下伸出一根长长的竹筒,有碗口粗细,一直通过门口下的空洞延到屋外,水就这么流出去了。

“今天让他们挖条排水沟,就一个时辰的活,非说怕吵着你的好梦,拖着不干,那就只好抬着桶去倒水了,你的人可真心疼你。”蔺晨看着长苏悻悻的告着状,却见到长苏露出一脸的得意,便低下身凑到长苏耳边阴阳怪气的说:“要是你舍不得让他们抬水,我让他们进来抬你,如何!”

“无聊!”

“呵呵,有聊无聊,能聊就行!好了,开始蓄水了!”蔺晨直起身得意洋洋的回身去抬新水。

盆里重新注满温水后,蔺晨让蔺安先给长苏喂黄芪粳米粥,粥里放了枣,被熬得粘稠滑软,再挑出枣皮枣核,撂倒微凉之后蔺晨又放了龙眼蜜,尝得甘润可口了,才端过来看着长苏一勺一勺的将一小碗吃完。然后自己挑亮灯烛开始认真的查看着长苏身上的疤痕,拿着一个小剪刀,细细的剪去泡起的死皮,又用软毛刷一点一点轻轻的清理着。长苏看着自己疤痕叠错的手臂和跳跃的烛光映衬下蔺晨专注的眼神,不敢想象,这连自己都嫌弃不愿直视的模样,蔺晨目光却会那样恬静和温和,心中一股暖流涌动。

“蔺晨”一声呼唤传到蔺晨耳中,他停下了手里的事,差异的抬起头凝望着长苏,这是长苏对自己第一次清晰的呼唤,低沉而温暖,让蔺晨心里一阵颤动。“疼了?”

长苏轻轻的摇了摇头:“谢谢你!”

蔺晨伸出手指挡在了嘴边:“不谢,你我不必言谢!”两个灵犀之人仅简单的几个字就互明彼此,是啊,一路走来,怎么一个谢字了得。

温暖的水疗让长苏的皮肤变得松软,身上也轻松了许多。离开水盆后,蔺安帮着蔺晨将清凉的药油反复涂抹在伤口处,再将长苏用干爽的棉纱和护具重新包扎好,缠上绷带,然后给屋里焚上一支助眠香,便收拾好东西下去了。

蔺晨自从上次回到自己卧室后,就在长苏的病榻前为自己做了一个正式的床铺,为了打消父亲的顾虑,好歹忍者让蔺安留下来一起陪护两周时间,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个借口,将蔺安也劝了回去,独立承担起了晚间的全职陪护工作。

此时蔺晨坐在长苏头前,用手轻轻的给长苏按摩着头上各个穴位,虽然此时长苏头上和脸上的皮肤还处于麻木的状态,但从蔺晨十指中传过来的温暖和力量以及空气中渺渺清香,让长苏浑身渐渐松弛下来,安静的阖上了眼睛。蔺晨的手并没有停下来,只是微闭双目,在昏暗中用心境去体会手中的感觉。为长苏开天门、推坎宫、揉太阳、高骨;揉百会、掐承浆、一路轻揉迎香、颊车、风府,推天柱、按耳门、避颈脉、拿桥弓;用力轻而不浮、重而不滞,一遍一遍的做着,舒缓的,慢慢的陪着长苏的梦乡。

 

(七)5

第二天清晨长苏醒来的时候,蔺晨已经离开,看到自己床边侧榻上整齐的被盖,长苏知道蔺晨一定又是彻夜未眠。回想自己这两个多月来,无论夜间何时醒来,第一个听到的声音来自蔺晨,第一个看到的目光来自蔺晨,第一个感知的手来自蔺晨。轻缓的声音带着鼓励叩响了长苏紧锁的心门,柔和的目光传递着温暖融化着长苏冰凉的思想,这日日夜夜呈现的责任和担当让长苏心中重又燃起圣火——活下去,坚强的活下去。

这天上午家里最高兴的有两个人,首先是荀珍,寒医为长苏诊完脉后,满意的看了看长苏,便去调了几位药剂。而卫峥,则是激动地久久立在自己的少帅身边不愿离去,只因为少帅跟他开始说话了,此刻他渴望多待一会儿,多听一句。

长苏望着身边已热泪横流的战友,带着一丝怜惜,带着一丝歉意的微笑。这是经历了多少回浴血奋战、共赴生死的弟兄,他们一个个冲到自己身前用身躯挡住刀剑、一次次围到自己的背后用生命换来自己的平安,多少人倒下时没有一句话留下,甚至没有一个眼神的对换,但无一不是都带着骄傲和自豪、带着激昂和壮烈的倒下去的,这种但留知兰风云界、惟愿孤独赴黄泉的豪情让他们抛却对世间的所有眷恋。而自己仅仅是为了衰弱的无法言对,便回避着战友每一个关切的眼神,每一次期盼,甚至口不愿言。

“卫峥”长苏呼唤着,向卫峥伸开手掌,卫峥跪过来,颤抖着用手握着少帅满是绷带的手臂,深深的把头埋在上面,双肩震颤。这一声呼唤虽然已没有了往日昂扬的声调,但如此清晰而亲切的传过来,已足以让这纵横沙场的将士痛哭流涕。几个月来多少个血雨腥风的转折、多少个寝食难安的日夜,多少个龛前隳肝沥胆的祈祷,仅为听得这一声呼唤。他感谢上苍眷顾,终于留下了自己的少帅,留下了少帅的生命,留下了少帅的信念。

“放心,会好的,我会重新站起来的!”长苏努力的握着卫峥的手,传递着坚定。“是,我相信,我们都相信,您一定会好起来。”卫峥回应着,抬起头,带着泪坚定的点着头。

卫峥跟少帅聊了很久,他谨记着蔺晨的叮嘱,巧妙的避开敏感的话题,长苏也只是觉得山中消息闭塞,便没有深问。直到蔺安端着饭进来,卫峥才起身告辞。刚踏出门槛,便看见院中来回踱步的蔺晨,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了,步伐中带着疲惫和不安。卫峥紧赶了几步上前撩衣跪下,一个谢字还未出口,就被蔺晨一把拉起,看到卫峥眼中兴奋地表情,也带着几分自信的握着卫峥的肩头:“放心,会好的!”卫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只是迎着眼前这少年灼热的目光,郑重的将双手回握过去,紧紧地传递着感激和坚信。

 

(七)6

等长苏吃过了饭,蔺晨才进来,手里托着一个酒壶,带着一脸招牌似的微笑。“吃过了”长苏主动问着。

“吃了。”

“睡过了。”

“睡过了。”

“骗人。”长苏歪歪头,看着侧榻。

“没看出来,大爷开始关心人了。受宠若惊啊!”蔺晨沾沾自喜,走路又开始左摇右晃了起来。

“骗人还加上没正行!”长苏说着,心想难怪老阁主总跟蔺晨绷着脸,自己如果这幅行坐神态,父帅非打瘸了自己的腿不可。

“骗人是没有,床只是我睡觉的一个位置,我属豹子的,挂在树上都能睡着!”蔺晨一脸的得意:“这行卧坐走的姿势么,我爹十几年都没管过来,你就别费心了,嘻嘻,也别惦记着收拾我,我腿快,你逮不着我,以前都逮不着,嘿嘿!”

长苏开始奇怪,蔺晨总能说出自己心里想的事。

   “说正事,猜猜我手里是什么?”蔺晨说着举起手中的小壶。

“酒。”长苏干脆也由着性子说,想都不想了。

“嗨!酒都给西院老爷子们喝了,我是没这个口福了!你也没有,喝大酒的事你就别想了,老爷子他们直接给你禁了,不过小酌么…” 蔺晨眯着眼睛凑到长苏耳边悄悄说:“等以后我给你偷偷试试啊!” 

“你是治病啊,还是害命啊!”长苏斜看着他挑逗着。

“治病、害命全看我心情!”蔺晨一脸的坏笑。

长苏恨不得一脚把蔺晨踹出去。

“省点劲吧,大爷。不过这回你真的没猜对,这叫积雪凝露,多美的名字啊,作用跟名字一样美,美容的。”

长苏听完蔺晨的话,无可奈何的闭上了眼睛,这活宝脑子里整天都装着什么东西啊。

“哎哎哎,睁睁眼,比小姑娘还害羞,爱美之心人皆有之,身上总不能永远这样红一块、黑一块吧,有什么不好意思的。说真的,你身上不痒痒么?”

“痒,但我愿意。”长苏脱口而出,但不是赌气,而是心里真的愿意。

早在半月前,长苏的皮肤就有了瘙痒的感觉,一开始还不太明显,可最近几日,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,尽管用了药,可浑身上下依旧跟爬满蚂蚁似的,让人抓狂的感觉从手指传来、从脚趾传来、从后背、前心、腰间、腿侧直逼大脑,时而如一根长丝撕扯着心脏,时而如万千软线弥漫着缠绕全身,若痒、若麻、若痛、若涨、让自己头痛欲裂。

可是自己浑身上下被缠裹着,关节僵硬,动也不能动,挪也不能挪。这是一种比痛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感觉,牙也咬不住,喊也喊不出,眼睛拼命想瞪出眼眶,嘴想拼命的张开,一种强烈的呕吐感让长苏几近昏厥。身上透出的一层层汗更加剧了这种痛苦,他盼着身边的人赶紧都离开,好没有人阻挡自己任何疯狂的举动;他盼着自己能把床晃塌了,好能有东西重重的砸向自己;他盼着大家给他换药,任何对自己的撕扯都期盼着能重一些、猛烈一些,希望让鲜血的横流再带给他一丝快感……可是这些都是徒劳的,大家的一切依旧按部就班,而自己却不愿意烦扰别人,只好在身边没人的时候,拼命的试探着自己身上每一个可以动的部位,去极力的动着,去蹭腿,去拱腰、去弯臂、去磨手……希望所有皮肤都能被自己断开,让疼痛替换瘙痒。

而当长苏不痒的时候,脑子里又被战场和衰弱的痛苦缠绕,每到这个时候,他又恨不得瘙痒尽快袭来,他更愿意让这百爪挠心的感觉赶走自己心里的阴霾,希望用这种自虐的感受惩罚心中的绝望。

 

(七)7

听了长苏的回答,蔺晨僵住了脸上的笑容,低着头坐在长苏身边,半天没有说话,他明白长苏说的意思,能感受到长苏这几日内心的挣扎,深深自责这些天自己的不在状态:“长苏,对不起,可是你别再……”

“蔺晨,不用再说,都是过去的想法,现在我想明白了。”长苏探过手触碰着蔺晨的身体,笑了一下。

“对不起,我疏忽了,以后每天泡一回澡,再涂上这药,早晚加上按摩,会好的,也许需要时间,但会一天好似一天,有我在,一定会好。”说完放下小壶坐在床边解开长苏的绷带。

就这样,蔺晨每天清晨在大家过来之前会给长苏搽药按摩一遍,傍晚沐浴后再重复一遍;白天坐在床边嘴里天南海北给长苏讲笑话、说故事;手则轻轻的帮着长苏抬腿、松肩;看着长苏一有痒的表情就会按照长苏说的位置轻轻拍打……如此下来未出七日,长苏的瘙痒状况已明显减轻,关节也开始有了些活动。这一点一滴的进步,带给长苏快乐和希望,夜间竟能气息舒缓、安眠无梦。

只是他俩卧室依旧会有一只烛光彻夜长明。屋内长苏安静的睡着,侧榻却总是无人,蔺晨或坐在桌边翻看着满桌的医书、方略;或回到长苏床前轻轻诊着长苏的腕脉;或矗立于床前凝滞遥远的星空;或拿着银针在自己身上反复演练。直到晨辉初露时,才会用凉水浸去脸上一夜的疲乏,拢暖火盆,坐回到长苏脚下,轻轻解开绷带,开始两个人新的一天。

(第七章  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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